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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家过年

发表日期:2006年6月3日  本页面已被访问 4222 次

老家的年味儿               
  喝了腊八粥,吃过祭灶糖,闲了一冬天的父老乡亲们,一改往日的懒散,精神焕发热热闹闹地开始准备过年了。

  蒸馍

  先是蒸馍,挑个天气好的日子,两三家邻居合在一起蒸。被窝里铺着席子,用被子蒙着几大盆昨天夜里就发上的面。

  父亲天刚蒙蒙亮,就起来到院子里,拿把斧头破劈柴,把木头立起来,抡起斧头,“咔嚓”就破成了两半。天大亮了,父亲劈好的柴堆的象小山似的。

  母亲把西屋打扫的干干净净,铺上了几张新席子。拿湿毛巾擦的纤尘不染,一会儿准备放蒸好的馍。吃过早饭,不用去叫,婶子大娘们都来了。堂屋里摆两张长长的案子,母亲把面从面盆里挖出来开始揉面。

  父亲往锅里哗啦啦地添上半锅水,坐下开始准备烧火。抓把麦杆,划根火柴,轰地一下就着了。弄些晒干的棉花杆,上面再放几根劈好的柴。火苗不时地窜出来,映的父亲的爹红通通的。

  水开了,母亲放上蓖子,铺上笼布,打着圈儿,把揉好的馍放进去。放上笼圈,再放上蓖子,铺上笼布,摆上一锅馍,盖上笼盖。怕热气跑出来,上面还压了两个半块的板头。扣上一个粗瓷大碗,在碗底里放些水。

  父亲又加了几根劈柴,开始大火烧。

  “差不多了,火小点儿。”锅里的水呼呼地响了,母亲走过来笼上碗底里的水说。

  又过了一会儿,馍香四溢,我馋的直流口水。

  “快中了吧,赶紧掀吧,别让蒸糊了。”我心直口快,想什么说什么。

  “闭上你的乌鸭嘴!不许胡说,再不听话你把你轰出去。”母亲佯怒着吓唬我。

  母亲揭开笼盖,一股热浪扑来,啊,白白胖胖的馍终于出锅了。母亲用手沾着碗里的凉水往外拾,我迫不及待地抓起一个往嘴里放,烫的直吸气,咬了一口的馍在两只手里颠来倒去。

  母亲拣了几个最漂亮的馍,还有一块煮熟的没有放盐的肉,放到院子里的小桌子上。年年都如此,说是感谢老天爷,今天风调雨顺,收成还不错,家里老老少少也都平平安安的,感谢老天爷这一年来的保佑。话是这样说,小桌子的馍和肉一点儿都不会少,最后还是吃到我们的肚子里。

  蒸好的馍包的有好几种馅,包的有切好的红薯疙瘩,有甜甜的红枣,还有煮好的江豆。但是母亲不让我多吃,说是马上就该蒸包子了,让我等着吃包了。好不容易等到包子蒸熟了,我也吃的差不多了。母亲就招呼着婶子大娘们吃包子,停下来休息一会儿。

  最后是蒸大馍,这个大馍是不是吃的,走亲戚时给长辈拿着。因为怕蒸不熟,里面套一个蒸熟的小馍,蒸出来有三四个馒头那么大。到了下午,发的面就全蒸完了,摆满了好几张席。

  穿新衣服

  过年当然要穿新衣服,不穿新衣服根本就算不上是过年。大人们穿不穿新衣服我不管,反正我和弟弟每年都会有一套新衣服。

  数着手指头,盼了好多天,姨妈寄的包裹终于到了。和往年一样,家里人人都有份,每人一套新衣服。母亲让我穿上试试,看看合不合身。没想到一试,我就舍不得脱下来了。反正迟早都要穿的,不如现在就穿吧,不行等我个头长高了就穿不成了。粉红的上衣,胸前还绣了两大朵花。天蓝色的裤子,还有母亲做好的新棉鞋。一样都不落,等不到过年,我就全披挂整齐了。

  弟弟的是一套条绒的小衣服,上面有个小狗,旁边绣着“上海”两个字。结果全村的人,见了弟弟就叫“小上海”,可惜我们还不知道上海是干什么的,估计是个比我们村子大的集镇吧。

  母亲赶集时,还给我买了几朵小红花。美中不足的是,刚入冬时,母亲说的头发又黄又稀,又怕我长虱子,拉着我去剃头铺子里花一毛钱理了个光头。戴上新买的皮帽子,整整一个冬天,都不用梳头。我不能象村里其它的女孩子那样,扎两个小辫子,就把小红花别在皮帽子上。围上表姐给我织的大红的围巾。美滋滋的,满村子去显摆。

  拾鞭炮

  年三十吃完饺子,因为要守岁,睡的很迟。公鸡刚叫过,大概也就是刚过十二点,“嗵嗵”的炮声就把我们从睡梦里惊醒了。醒了可以起来洗把脸,但是不能说话,这是规矩。大年初一是不能动刀切菜的,而且这天兴男人做饭。父亲到厨房把昨天下午包好的饺子,下到锅里,母亲忙碌了一年,终于可能不用动手就吃到饭了。

  煮好的饺子,自己先不能吃。我和弟弟端了一碗又一碗,挨家挨户,给长辈端去一碗。

  就着饺子,吃红萝卜丝拌粉条,里面放了好多蒜沫,辣的直咧嘴。母亲说这样吃了心眼儿灵,长大了能写会算。

  这么早吃饭,根本就不饿,胡乱吃了两口,就窜出去了。大街上黑乎乎的,不时有小小的人影晃动。

  “嗵嗵嗵!啪啪啪!”先响了几个大炮,然后是小炮,中间不时的还夹杂着大炮。响了这么长时间,准是一万响的。我们飞奔着去拾炮,一窝峰地闯进院子里,在地上找,看看有没响的。等一会儿,看实在是不响了,用脚踩住,再捡起来,放到兜里。谁家放炮就往谁家跑,最后炮声都连成片了,就胡乱窜到谁家算谁家。金山哥哥因为心太急,以为那颗大雷子不响了,没想到拿到手里又响了,把手都炸开花了,唬的我们都要哭了。

  拜年

  吃过早饭,大人们都去拜年了,我们也跟在后面看热闹。家家堂屋里都敬着祖宗的牌位,门前放了两张席子,大人们去了也不说话,先跪下磕头。然后起来再唠会儿家常,给小孩子们放压岁钱。就这样一家接一家的磕,就磕到中午了。

  我们可不管这些,拿了压岁钱就去买东西。买上几毛钱的糖豆,再买上几个汽球吹成苹果呀小兔子呀什么的形状。然后再围拢到一起,找个墙根,把拾来的炮全堆在一起。撕开炮外在的纸,把里面的火药弄成一小堆。划着一根火些扔上去,“嘶”地一下,我们就尖叫着跑开去。

  谁要是有几个带引线的鞭炮,那就更牛了。拿根小根子,烧着了,把引线点着了,飞快地扔出去,捂着耳朵,“啪”地一声响,真过瘾。

  忘了是怎么回事,有两个大雷子。我们异想天开,想试试这两个来之不易的大雷子的威力。烧着了引线,扣上母亲洗衣服的大塑料盆。没想到咚地一声巨响,把塑料盆掀出去几米远,更不可思议的是,竟然把盆底崩了个大窟隆!母亲唠叨了半天,要不是过年,父亲准会给我们两巴掌。

  走亲戚

  初二,就要去姥姥家走亲戚了。到了八九点,吃过早饭,公路上就陆陆续续地有人了。有开拖拉机的,赶毛驴车的,更多的还是骑三轮车自行车的。我们坐在拖拉机上,上面放了两床被子,躲在被子里。露出个小脑袋,父亲母亲不时地和熟人打着招呼。

  到了姥姥家,先给姥姥姥爷拜年,既然拜了年,当然就得给压岁钱了。姥姥姥爷给的比较少,是给我们零花的,先是五块,后来涨到十块,再后来就是五十,舅舅每次都要给我和弟弟每人三百五百的,这钱可不能花,是让我和弟弟缴学费的。

  吃过饭,我和弟弟就坐不住了,吵着要走。母亲仿佛和姥姥总有说不完的话,说着走了走了,又说了半天。

  我和弟弟实在等不及了,就先走了。前几天刚下过雪,来的时候冰还没有化,好走。下午就不行了,全化冻了,踩上去一走一滑的,把鞋子都沾掉了。我和弟弟想了个好办法,不走公路了,改走路旁边的沟里,因为阳光照不到,还有积雪呢,好走一些。

  公路上不时有摇摇晃晃的醉汉,装礼物的箱子歪到了一边。我们河南人特别实在,喝酒时最能体现这一点儿。过去没钱,打回酒来自己舍不得喝,先给客人喝。不喝醉了,就显不出咱庄稼人的实诚。

  到了镇上,商场是照常营业的,我们用压岁钱,买了些吃的玩的,还有几本书,文具什么的。等我们把零钱花的干干净净,嘴里嚼着东西,兜里也塞满了新奇的玩意儿子,父亲和母亲就从后面追上来了。

  现在日子好过了,却是吃啥啥不香,感觉越来越没有年味了。踮起脚尖也望不到渐行渐远的在老家的日子,才渐渐明白:所谓的年味儿,就是早春时嫩绿的柳牙儿,就是孩提时代那咯咯的笑声,就是那浓的化不开的亲情,就是那最纯最真的青涩岁月,就是那午夜梦回时淡淡的乡愁,就是那千里之处生我养我的家乡……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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